“就认识论而言,你是整个世界的逻辑前提,先于世界而存在,所以要定义你的世界,得先定义你——你是谁,想要什么,打算怎么重续?”
哲学系的沈教授一开口就令人头大,幸好沈瞳从小习惯这种对白。
“教授先生,我需要画个树状图整理一下思路。”
“我个人的观点,每个人活着都是为了寻找失去的自己。这是当初为什么我做出取舍,选择了哲学系。
违背自我的选择最终会被现实推翻。你的自我被违背了吗?经济学令你愉悦吗?”
“能学好就行,毕业找个好工作,愉悦不愉悦的,我不在意。”
“我不否认你能学好,大概率也能找个好工作,但这不是我们探讨的命题。
我的命题是——沈瞳学经济学,对于经济学是增益,对于沈瞳是损害——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重新选择?”
“教授,做出这个选择的必要条件,是我知道这个选择意味着什么,但我并不知道。”
“唔,对于不可言说之物,即使保持沉默,答案也始终存在并清晰。”
维特根斯坦先生将毛巾搭在肩上,一手拿着水杯,一手拿着体温计,冲若有所思的小姑娘眨了眨眼,关上了她的房门。
瞳爸的意思翻译成大白话:装聋作哑没有用,你心里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沈瞳想的却是,“想得到什么”和“能得到什么”是两码事,做人必须脚踏实地。
这也是被她爸多年逻辑训练的成果——她是一个死理性派。
理性行事意味着拒绝感情用事,后面的志愿者活动,沈瞳干脆称病不去,直接切断了心头念想。
生活再次回归常态,她再次成为一个没有感情的刷题机器。
唯一区别是,marsh变成了叶延舟。
他现在不但有她的qq,还有她的手机和微信。
这意味着次元墙的正式崩坏,他闯入了她的三次元生活。
也没什么不好,毕竟是个为数不多的朋友。
知道她的往过,了解她的喜好,相处起来简直超乎寻常的愉快。
“瞳瞳,我发现你最近快递有点多。”乔琪蹲在一旁,看着沈瞳拆包裹,拆开发现是一张唱片,不由大失所望,“不是吃的啊,上回那个巧克力真好吃。”
巧克力是叶延舟的妈妈从德国寄来的。
她投喂小朋友的爱好多年不变,大约是母爱的一种远程表达,当年曾惹得校医警告全班注意牙齿健康。
每个学期,都有源源不断的零食从世界各地寄来,内附各种彩色明信片,希望大家“和棉花糖弟弟做好朋友”。
收到熟悉的包裹时,沈瞳有种穿越般的恍惚。
明信片上的措辞都相差无几,仍在叮嘱沈瞳“多关心照顾我们棉花糖宝宝”。
搞得她实在很想回一句:阿姨您有所不知,您家棉花糖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宝宝。
他长成了一头黑豹。
“这是黑胶唱片吧?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谁的歌啊?”
“绯红之王。”沈瞳捧着唱片不敢置信,居然是首版,叶延舟从哪弄来的……
“哇哦,你居然听摇滚……女人,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乔琪啧啧称奇,她当然不会有什么性别偏见,但是软萌女孩听硬核摇滚,确实有些反差萌。
而且她还玩机器人。
乔琪这时终于想起慕容林佳的请托:“对了,瞳宝,有人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乔琪连拉带扯,连哄带骗,把沈瞳带去了s理工的机电学院。
青砖老楼,隐蔽在校园深处,楼梯间堆满了仪器和纸箱。
蜿蜒曲折爬到顶楼,发现顶楼之外还有阁楼。
门很矮,沈瞳这种身高都需要低头弯腰,推开门却别有洞天。
一撮人在做机器人的减震测试,一撮人在电脑前画图敲键盘,还有一撮人在激烈争论,居然没有吵醒窝在角落里倒头大睡的另一撮人。
不用看墙上拉得横七竖八的横幅沈瞳也知道,她来到了s理工的机器人实验室。
慕容林佳属于激烈争论的那一撮,斯文的脸涨得通红,吼叫起来气势惊人,看不出来工作时居然是个暴脾气。
实验室里热火朝天,沈瞳的出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还是乔琪过去把慕容叫了出来。
一旦脱出了工作状态,他又恢复成那个略显腼腆的白面书生。
“师妹,我觉得你潜质很好,要不要加入我们战队?”工科男直来直往,向沈瞳递出了橄榄枝。
沈瞳觉得眼睛不够用。
目光从机械组,到电控组,到算法组,到测试场……溜了一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