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随便便说句话就有三块钱,工头当然乐意。
当天晚上,陆景天就去了乔迁说的那家院子。
是个大宅子,在城西,与租界几乎是东西两个方向了。
乔迁让人装扮成主人的样子,他自己则是藏在屋子里头。
陆景天此时落魄得不成模样,腿也是一瘸一拐的模样,“听说你这里有看院子的活。”
主人家穿着长褂子,笑容满面的点了点头,“对,说是看院子吧,其实就是想找个长期住在这个院子的人,当自己家住更好。”
陆景天皱眉,“这什么意思?”
“哎呀,我就实话说了吧,我们一家啊要搬去宁城了,但是又舍不得这么好的院子就这么荒废掉,就想找个好人家住过来,以后这院子就归人家了。”
“是这样啊,”陆景天听到这点了点头,“那你觉得我行吗?”
“行啊,小兄弟你眉清目秀模样俊朗,一看就是富贵子弟有福之人,我一见你就觉得这院子就是你的了!以后住在这里,一定可以像我们一样飞黄腾达!”主人家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兄弟,我看你的模样不像是如此穷困潦倒的人家出生的,怕是家道中落熬成了这副模样,我夫人信佛,最是善良,我就当替我未出生的儿子积福积德了!”
陆景天被他说得热泪盈眶,热血沸腾,重重点着头,“大哥,我陆景天如今什么都没了,有你的照拂,我感激涕零,只得来世再报答大哥的恩德了!”
“也是不必,我把院子给你,自然也有一个不情之请。”主人家有说,“我之所以做得现在这般家产,能够顺利去宁城定居,也是因为在这奉天有生意可做,但是我现在要走了,以后这奉天的生意就没办法继续做了,你能不能接手继续做下去?”
陆景天一怔,连忙摇头,“我什么都不会,从来没做过生意,我怕给你搞砸了!”
“不会的,我那店铺里的伙计,掌堂都是做了十几年的,你接手后,只有按部就班的做下去就行。”
陆景天听他说完,又一思索,“你说的生意是什么?”
“连带讲书听戏的茶馆。”主人家说,“有些几十年的老主顾了,总不能我走了,就把茶馆放下,就拜托你了!”
一根筋的陆景天就这么被忽悠得了宅子,又得了茶馆,转眼就从扛包的成为茶馆老板。
等他出了宅子回去收拾行李,乔迁从门里走了出来。
扮主人家的男人笑着摇了摇头,“这般实在人我是再没见过了,不怕他不懂,就怕他太善良了。”
乔迁笑着道,“老王,这次你要查的事我一文不收,但是陆景天的事你得给我办好了。”
“行吧!”
这边办妥了,乔迁也算是放下了心。
只是白清灵晚上做噩梦的事,还是要想想办法的。
海城。
颜楼派出去的人,终于摇了电话回来。
颜楼在书房里接了电话。
电话里,奉天那边的人仔细说了白清灵和乔迁一路从海城到宁城又到了奉天的经过。
当说到白清灵在火车上就腹痛难忍的要晕过去时,颜楼握紧了话筒。
“听宁城那边医院说,当时夫人是乔迁背到医院的,他后背上,夫人的腿上都是血。”那边说完,也顿了一下,“大约半个月出的院,然后直接去了奉天。”
颜楼听到这里,脸色已经白如纸般难看了。
后背上都染满了血。
她那么怕疼的人,该有多疼。
他抿紧唇,听着那边继续说着,“夫人见到了小怜,没有见到陆景天,但是乔迁给陆景天找了宅子,又托人给他一个茶馆,现在陆景天还不知道夫人在奉天。”
颜楼眯了眯眼,声音冰冷,“继续说。”
电话那头似乎有些难以开口,“乔迁到了那边买了两处相邻的宅子,但是前几天开始,他就住在了夫人的宅子里,他自己的那套卖了。”
换句话说,颜大帅的夫人现在和一个年纪十七八岁的青年人住在了一处了。
电话那端的人只觉自己的呼吸声都快要停顿了,这等私密隐私之事还是由他说的,会不会被大帅灭口啊!
颜楼什么都没说,直接挂断了电话。
此时冷脸都不足以形容他的脸色了,那张俊美无双的脸已经快要结冰了。
乔迁。
很好。
乔迁。
这边白清灵依旧是每夜做着噩梦,好在有乔迁在,能帮她及时从噩梦里挣脱出来,每一晚都是吓得一身冷汗。
乔迁似乎已经习惯了打着地铺,睁着眼睛深夜不睡,熬到她尖叫起来,立刻起来抱住她将她唤醒。
开始,他是内心欢喜的。
他对白清灵不仅是爱恋,更像是情感的寄托,她是他唯一的光芒和救赎般,他现在也是她的唯一救赎和光芒了。
这般两两相对的唯一,对于乔迁来说,是十分幸福的。
可是时间一长,他就觉得这样是不妥的。
白清灵每日经受的,是煎熬,是难过,是无以言表的痛苦。
他再一次在早餐的时候和她谈到,要去医院看看。
白清灵摇了摇头,“我没事,我就是做噩梦,总不能去医院说我做噩梦了,医生可以治身体病,这里的医生是治不了心理病的。”
她在法兰西的时候也知道心理病也是可以治的。
但是这边的医疗并不可能帮她将内心深处的心理病治好。
她不可能对医生说她在海城的一切。
就算她不想活了,说出来,那乔迁怎么办?
一旦说出来了,势必就会被人告发到海城颜楼的耳中,难道乔迁也要随她一同赴死吗?
她再一次坚定摇头,“我没事的,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可以换一间屋子睡的,天天总这样被我打扰睡眠,你眼圈都青了。”
乔迁连忙摇头,“我不是觉得不舒服,我是怕你身体受不了,”他咬了咬牙,“要不,我们去外滩吧!”
除了宁城的医院设置了心理病科,就只有外滩的医院最为强大。
乔迁不想她身体熬坏了。
白清灵摇头拒绝,“不必了,你今天有时间早些回来把床铺收拾一下,换个房间,总睡在地上也不是办法。”
“我没事的!”乔迁连忙拒绝,“我要走了,你怎么办,不行,绝对不行!”
白清灵看着他眼眶下的青,“你这般熬着,不行的。”
乔迁摸了摸眼睛,嘿嘿笑了笑,“无碍。”
乔迁等她吃完早餐,回屋子里补眠去了,才长舒一口气。
眼圈发青也并非只是晚上熬着等她噩梦尖叫去安抚她,他尚还年轻,总有时候抱着她会忍不住。
想到这里,秀气白皙的俊脸微微发了红,他咳嗽一声,喝了一大口水,又不解渴,索性一口将被子里的清水一口气喝光了。
外滩。
夏至弦接到颜楼电话让他回去海城时,他十分不可思议。
“你要去找白清灵?”他笑了一下,“你不是不要她了?”
“她是我夫人,我从未说过不要她。”男人淡淡道。
夏至弦算了下时间,“这大约也有半年了,你才想起来这么一位夫人,怕是那边又出了什么让你算计不到的事情了吧?让我猜猜,”
他微微侧了侧头,忽的嗤的一笑,“是乔迁这小崽子与你家白清灵在一处日久生气相知相恋了?”
夏至弦没等到颜楼的回答,只有单调冷清的挂断声,不由得嗤笑一声。
当初那般泰然自若,如今也是慌张如此。
早知今日又何必悔不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