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活着(1 / 2)

梵行 洛神 1766 字 13天前

我渡世人,谁来渡我。

他又一遍自问,同时心底也清楚没人能救得了他,真正将他从这个悲苦充满的世间解脱出来。

或许他曾想过在苦海无边中自救,却始终不甘心放弃复仇,不愿放下就要付出更多的代价。

想抓住的事物越多,失去的也就越多。

事实是,他不仅报不了仇,还会平白葬送一直以来都对他忠心不二的人。

明知这是死局,为何还要甘愿去赴死。

此行真的只是为了复仇吗?

不止吧!

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下山不止是为仇怨,亦是抱着自戕的心态。

靖王府上下四十一口全部身死,几位堂兄和胞弟为救他,也先后死在他眼前,为何他还活着?

心底蓦地一阵钝痛。

背负着他人的性命独活,这巨大的愧疚以及罪过感,如重山一般压的他近乎窒息。

然而,他除了日复一日的忍耐,什么都做不了,面对遮天蔽日的黑暗,无力去反抗,甚至连言不公的机会都没有。

哪怕有了机会也是玉石俱焚的挣扎。

干裂的唇边掀起一抹似悲似苦的笑,像是自嘲但更像无可奈何的颓然。

现在连这一丝机会都消亡了。

那么,他还活着的意义何在?

无念眼底微弱的亮光,闪动了一下变成暗沉死寂,手里持珠滚落在地,发出闷沉的响声。

不求生,不求死。

他这幅样子明眼看着以了无生趣。

问初看着无念犹如死灰的面容,眼神里有伤感的情绪在波动,望着他却更像是透过他,看向不知名的远方。

他嘴角扯动了下,轻微的叹道:“缘行曾渡过你。”

缘行……

听到这两个字时,无念微一滞,脑海如同空谷刮过呼呼风声,有那么一瞬间他何事都想不起来,短暂的空白之后就是剧烈而尖锐的伤怀。

“还记得他临终前说了什么吗?”

问初清淡的声音落到耳畔时已变得恍惚。

眼前骤然为昏暗所覆盖,在这片暗色的尽头有一束光,越来越亮,当他触及一抹光亮时,模糊陈旧的记忆荡去尘埃,变得光亮清晰。

他说……

耳旁忽然变得嘈杂起来,利箭裹挟着风声的尖啸,军队急速前进的脚步声,以至于空气都充满着杀戮,紧绷的气息。

他脑子里只剩下唯一一个念头,逃离范思营的追杀,赶到豫州的南岳城。

脚下匆忙磕绊的在杂草从中穿行,手上搀扶着僧人,神情慌忙的说:“缘行师父还撑的住吗?到了南岳城就有大夫给你治伤了。”

缘行眉头紧皱,胸膛急遽起伏,口中再度涌出血水,粘厚的血珠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见他面色极差,显然支撑不了多久,陆闻玄心急如焚,目光环顾周遭,瞧到一处隐秘的躲藏地。

立即扶着缘行过去,让他坐下来:“先歇一歇。”

他警惕的看向远处,未见有风吹草动才稍微松一口气,蹲下身看着一路上帮助自己的僧人,神情流露出深深的担忧。

缘行捂着胸口急促的喘息,左胸膛位置上还插着一支羽箭,伤口处涌冒而出的血将僧袍染成深色。

他缓了几口气才道:“陆施主,贫僧已时日无多,恐怕不能陪你到禅院了。”

“不会的,缘行师父……”

他还欲再言,缘行轻摇头。

其实他们都明白,中了毒箭又未及时将毒素逼出体外,毒已深入肺腑,他是真的撑不到回禅院了。

心底的苦涩已是万分清晰地涌上了喉咙。

陆闻玄眼神里闪过一丝悲切,无言的望着他。

缘行黯淡的眸光里,犹存暖意的安抚,嘱咐道:“到南岳城后往东南六十里就是少越山……禅院里有先皇御赐的匾额……没有方丈的许可他们也不敢擅自进禅院里搜查……施主到了之后就会安全了。”

一段话他说的极费力,每一个字都带着颤抖,夹杂着破碎的喘息声。

他面色惨白,偏偏眼下微微发黑,干裂的嘴唇是阴郁深重的紫黑色,涌出口的血也呈现一种不正常的黑红。

在如何硬撑也真的快撒手人寰。

陆闻玄顿时心头怆然,复杂的目光看着他,几经疑惑的问题还是忍不住问出口:“缘行师父,我们往日无恩你为何要舍身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