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刻薄话,的确像那黑胖子能说出来的。白修齐真有些为难了,他坐在椅子上好一会,实在沮丧。
“我信不过他。”楚衍合上书,一双眼定定望白修齐,“洪城虽然修为高,却自私自利不可依靠。与他合作,不亚于与虎谋皮,太过凶险?”
接二连三被打击,白修齐忍耐到了极限,他没过脑子回了一句:“你谁都信不过,怕是整个世间可信的只有你自己吧?”
“不啊,我信得过你。”
轻轻巧巧的一句话,不肉麻也不虚伪,让白修齐听得呆住了。他情不自禁抬起头来,楚衍的眼睛温然如春风,一望醉人。
并非伪装出的温文尔雅,而是真正的信赖与善意,似暖流奔腾回荡不休。从发梢再到指尖,浑身一片安然舒适。
想到自己之前不客气地吼他一句,白修齐不禁赧然。他吞吞吐吐地转移话题,“我,我要考虑一下,就先回去了。”
“为表诚意,我给你一句劝告。打起精神熬过今晚,千万别睡着。”
出门前,白修齐听到楚衍说了这么句含义不明的话,让人莫名听得心慌。
来不及多想,白修齐走得太狼狈。嘭地一声关上门,活像落荒而逃。
楚衍摇摇头,又摊开合上的书,表情平静无波。
有人不让他安生。修长如玉的两根手指,按住了书页,明摆着不让他继续埋首书卷。
刚送走一只咋咋呼呼的小狗,自家养的坏脾气妖兽又闹别扭了。楚衍无可奈何抬头,每个字都带着不快,“魔尊大人。”
青衣魔修仿佛没听出楚衍的怨气。他大模大样坐在楚衍对面,华美面孔上满是玩味,“想不到你还有这等本事,区区几句话,那小辈就被你撩拨得不能自持。”
见多了简苍各类表情,或是鄙夷或是喜悦或是算计。
他还是觉得,魔尊每时每刻都有新变化,一如绚丽云光变化不定,看不厌也瞧不腻。
人好看,话就未必动听了。楚衍皱了皱眉,撩拨二字不像话,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干。
似是看穿楚衍的心思,简苍大而化之地挥了挥手,“嗯,就当你什么都没干好了,本尊信你。”
如此敷衍了事的回答,楚衍若是相信,他就蠢成了白修齐。
“我只是为了拉拢他,一起对付那妖物罢了,怎会故意撩拨他?”楚衍义正言辞地解释,“如果他情思荡漾,大概是因为我长得太好看,无可奈何啊。”
简苍看了他一会,幽幽地答:“本尊就欣赏你这种莫名自信,居然能这般不要脸,不愧是我选中的人。”
一向只有楚衍噎别人,他终于亲身体验到,被人堵得一句话说不出来,是何等无奈感受。
楚衍不想说话,更不愿失态。他干脆将书从简苍指下拽走,背过身去一言不发。
“生气了,当真生气了?”青衣魔修不知好歹戳戳楚衍,说话越发不客气了,“本尊也是实事求是,为了你好。”
“年轻人有自信是好事,也不该太过狂傲,否则日后会吃亏。”
越说越离谱,难道自己长相不堪入目?楚衍更不愿搭理魔尊,他只当简苍的话是耳旁风,一吹即过全不入心。
青衣魔修每贴近一次,楚衍就干脆换个角度,就是不看他一眼。
见多了楚衍云淡风轻的模样,难得看到他这般孩子气,简苍十分新奇。
如此幼稚无聊对峙好一会,魔尊决定纡尊降贵安抚楚衍一下,“其实你长相不差,可比起本尊来,还是逊色那么一点点。若论容貌之美,世间怎能有人比得上本尊?”
自傲又坦荡的语气,仿佛他诉说的是什么真理一般,不容否决。
楚衍眼皮颤了颤。他极不愿意承认,自己竟与这样不靠谱的魔尊大人绑在一块,命运相关一损俱损。
听了自己的安慰,楚衍还是不愿抬头,简苍可没那么多耐心。他双手一抬扬起楚衍的下巴,让他没机会逃避,“你今年多大?”
修长手指不客气地在楚衍脸上摸上摸下,从眉毛眼眶摸到下巴嘴唇,。
不用楚衍回答,简苍就自顾自给出答案,“从骨龄看,刚满十八岁岁,还没定型呢。长成如此模样,已是不容易。”
“相由心生,等你年纪再大一些,会比现在更好看。随着你修为增长,迟早有一日能与本尊容貌相当。只是相当,无法超越。”
魔尊究竟有多自恋,安慰人还要变相吹捧自己,楚衍越发无语。
简苍扯了扯楚衍的脸,将少年秀美容貌捏成一副古怪模样,“本尊最有耐心,你不说话,我就不松手。”
哪有这么幼稚无聊的魔尊,不去祸害仙道修士,就跟自己较劲。
僵持好一会,还是楚衍先妥协,“朵谢墨准按微……”
“说得清楚点,本尊听不懂。”青衣魔修歪头的模样分外无辜,手指仍松开半点。
再好脾气的人,被这般欺负,都会生气。楚衍不客气地拍掉简苍的手,面无表情瞪他一眼,继续看书。
青衣魔修不以为意,反倒笑出声,“你的脸被我捏红了,嗯,好像右脸比左脸大了一点。”
楚衍一动不动,权当是苍蝇在耳边嗡嗡。
“生气了,当真生气了?”简苍在耳边笑,声音分外低沉悦耳,“这点苦都吃不了,谈什么替我报仇呢?”
不管这人说得再正经,都别想让自己上当。魔修就是心性恶劣,他早该料到这一点。
一缕墨发垂下到书页上,简苍自上而下俯瞰他,双方面孔挨得太近。
明明是无实体更无呼吸的残魂,楚衍却能嗅到他身上的香气,似绚然多彩的锦缎,水般铺了满地,月光一映,皎然生辉。
这般诱惑不算什么。楚衍漠然看书,伸手拂开那缕头发,只当没看见。
简苍又等了一会,确定楚衍将他忽略彻底,比空气还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