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是多可怕的气度风光,方能让自己都跟着着了魔。陈世杰纵然觉得楚衍心狠手辣,害他落得如此境地,此时他还是忍不住心悦诚服,拜倒在少年桀然一笑之下。
陈世杰就这样狼狈兮兮地跪在湖面之上,他仰头凝望少年秀雅面容,一时间竟挪不开视线。
稍等片刻之后,陈世杰才回过神来。他再没了之前从容不迫的气度,慌忙站起慌忙转头,甚至没撂下一句狠话,就灰溜溜地走了。
澄心湖畔还是一片哗然。外门弟子们肆意嘲弄着陈世杰,不只因为他落败,更因为陈世杰之前所作所为实在过分。
弹压太狠终有反弹的一日,陈世杰自食恶果,谁也不觉得奇怪。
反倒是楚衍站在原地,若有所思若有所悟。
心思敏锐的楚衍,早就看出陈世杰刚才的眼神不对,是惊艳是痴迷,仿佛着了魔般,不甘心不情愿最终还是臣服的诡异。
这种眼神楚衍并不陌生。
他在凡间轮回千百世,向来桃花众多引人爱慕。即便有人对他憎恶不已,就如那位七公主般,最后还是被他折服因而倾心。
就算爱慕楚衍的人太多,憎恶嫉妒却并未随其减少。该恨还是恨,越发恨得肆意无拘束。他们还因无法抗拒楚衍的魅力,心生恼怒加倍狠辣。
楚衍每次轮回都落得凄惨下场,至少有七成原因与他这莫名能力有关。
原本白修齐的事情,楚衍以为是个偶然,并未当回事。现在看来,一切并非侥幸,而是不容忽视的征兆。
他只想好好修仙罢了,谁愿平白无故惹来一身烂桃花?
白修齐这种爱慕者,至少心性坦荡人又善良,不会干出太出格的事情。而陈世杰么,就是那种加倍憎恶楚衍的人,非要亲手杀了他方能甘心。
宿命一环扣一环,从来容不得侥幸与逃脱。好在楚衍经历得多了,也有了那么几分底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什么都不怕。
反倒是陈家,有些棘手。一个陈世杰灰溜溜走了,大概会惹来大半个陈家跟着嫉恨楚衍。打了小的来了老的,世家大族就是如此难缠,楚衍早有准备。
小少年还是好端端站在原地,他仍是笑意盈盈毫不退缩。
也许方才不做那么绝,不捏断陈世杰的经脉,一切尚有回转余地。但楚衍不后悔,他做出的决定也从不更改。
毕竟不是什么小打小闹的事情,双方跟着赔礼道歉,笑一笑就能泯恩仇。既然陈世杰刚才想要楚衍的命,楚衍也不会心慈手软。
若是说起来,楚衍只是捏断陈世杰的经脉,让他不能修行,他自己还觉得有些委屈呢。
一句道歉不痛不痒,也不能当灵石花。陈世杰能留得一条性命在,都是楚衍妥协后的结果。
换作平时,别人讽刺两句,楚衍左耳进右耳出,可以当做无事发生。但若有谁想掐断楚衍的修行之路,他就不能妥协半点。
小少年还对着天边那轮太阳笑了笑,笑容温柔又和蔼。在场的那么多外门弟子,却无一人敢上去答话。
毕竟是筑基修士,修为比他们高出一截,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他们要是主动上去巴结,那才是不成体统,岂不成了趋炎附势的小人?
就连一贯机灵敏锐的江蓝栀,都咬紧了嘴唇,不敢上前。
有人踌躇不前,也有人不要面皮,直接窜到楚衍面前,“恭喜楚爷爷,我可算松了一口气。”
“我就说楚爷爷能为非凡,区区一个陈世杰必定不是您的对手。现在死斗结束了,我也能放下心来。”
那男修表情太谄媚,简直称得上厚颜无耻。他半弓着身子凑到楚衍跟前,一张脸硬生生挤出个灿烂微笑,一看就是惨不忍睹。
别人瞧不起谢天,谢天自己心中还嘲笑他们不识好歹。
陈世杰败了,楚衍极有可能成为太上派内门弟子。他抢先一步恭贺讨好楚衍,必能在他面前留下深刻印象,就算之前有些过节,也算不了什么。
只要楚衍应下这一声,谢天在太上派外门就又有了依靠,比在陈世杰手下做事时,也差不了多少。
且谢天瞧中楚衍年纪轻脸皮薄,对想要他命的陈世杰尚且客客气气。碍于面子,必定不好驱逐自己。
谢天弯腰躬身活像一只虾米,楚衍瞧了一眼,倒觉得有些疑惑。
这人叫什么来着,谢天?楚衍细细搜寻记忆,才想起这么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其实楚衍的气已经消了,谢天当时毕竟是被陈世杰当棋子使唤,身不由己有些可怜。
既然谢天已经叫了他一声爷爷,就算践行诺言,楚衍也并没话说。这人现在还眼巴巴凑到自己面前献殷勤,就是意味深长值得琢磨了。
“这位师弟,还请起来吧。”楚衍温和可亲地说,“你我同是太上派弟子,我也担不起你这声称呼。”
谢天听了这话,立时心中安稳。给了台阶就好,他就能得寸进尺拉近距离,让楚衍当他是可靠心腹。
“在下不敢,毕竟我认赌服输。”谢天一低头,态度分外诚恳,“是我自己心甘情愿,与楚爷爷并无半点关联。”
麻烦,稍微给个好眼色,他还赖上自己不成?楚衍有些发愁地皱皱眉,他最不擅长应付这种厚脸皮的人了。
“既然如此,那你就跪着吧。”小少年轻飘飘地说,“我早说过,我不是你的爷爷。”
听了这话,谢天的脸立时白了。这是他所能料想到的最坏结果,没有楚衍的庇护,他在外门又该如何是好?
“仰仗他人势力,固然能够兴盛一时,仍然不安稳。你也看见陈世杰如何对待你,怎么还是脑子转不过弯呢?”楚衍叹了口气,“你我往日恩怨一笔勾销,只是也再无牵连。我不是陈世杰,也不需要你跑前跑后忠心耿耿地忙活。我再劝你最后一句,求人不如求己。”
“都是同门师兄弟,哪来那么多仇怨?”
固然谢天还是不甘心,他也只能站了起来,黯然落寞地回到了人群中。
诸多外门弟子也十分会看眼色。他们一见楚衍还站在原地,就知道这位楚师兄仍有要事不便打扰,全都一五一十地散去了。
不大一会,澄心湖畔仍是寂静如初,湖水通透山色明亮,谁也瞧不出刚才法身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
外门弟子走了,大能修士仍在。
三名筑基修士中,李窈兰走得最快,她一见胜负已定,就驾驭云光直接离开,似是不屑又似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