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穆静雅瞧见身边的李窈兰后,眼珠一转就问:“李师姐,楚衍赢了,你可是开心得说不出话来?”
这句话说得有些刻薄,明摆着想让李窈兰难堪。
谁叫这人身为楚衍师姐却不够意思,不仅不看好楚衍挤兑他,穆静雅一个旁观者都跟着看不过眼。
从太上派到灵山来前,楚衍立下的誓言无一人当真。现在他们全都转变念头,哪怕是李窈兰也不得不服软。
穆静雅没想到,李窈兰还能装出一副坦荡模样,平平静静点了点头:“自然高兴,他代表我太上派夺得首席之位,所有太上派弟子都该觉得光荣。”
脸皮真厚,亏得她好意思,穆静雅磨了磨牙。
她不再理会李窈兰,而是自己喃喃自语:“小师弟与段光远感情很好么,为何他看起来那么难过?”
“不过是幻境幻梦罢了,一出门就醒了,又不是生死离别。”
红衣女修继续小声嘟囔,她骤然抬头望向天边光幕,整个人都跟着愣住了。
躺在地上的段光远尸体,已然化为片片碎片悠然坠落,似冰晶犹如蝴蝶。
天空中竟也悄然敞开了一线缝隙,一袭白衣飞速坠地犹如流星。
段光远,竟是段光远!
只是那人看上去并非全然无事,他面色沉寂眼神无光,胸前还沾染了好大一片血迹,活像是真的死了一般。
太快又猝不及防,让小声交流的修士们也是狠狠一怔。他们情不自禁让开那处地方,心中早有千百个念头一起涌出。
莫非段光远受伤不轻,都没力气再使出一个羽落术?
这也太离谱了,明明他之前只是身处幻境之中,就连死者亦能复生,何至于如此狼狈?
诸多猜想潮水般涌出,眼看段光远就要重重摔到地面,玄奇山修士终于坐不住了。
那袭白衣还是轻轻坠落地面,没有溅起尘土也无声响。段光远却已没有呼吸,他的眼睛也是黯然无光,如是蒙尘一般。
死了,当真死了,旁观的修士们瞬间散开,全都哗然诡异地躁动开来。
他们亲眼见证了那场对决,也是亲眼看着段光远向着楚衍的刀锋扑去。
原本他们只以为那是段光远生性刚烈,不肯认输非要自杀一次,谁也没觉得事情有多严重。
谁想出了幻境之后,段光远却当真死了。胸前伤口与血迹已然在目,也让他们悚然一惊。
该不会,这次灵山大典上出了什么差错吧?
之前在那古怪幻境中死过一次的人,心中悚然一惊,生怕自己下一刻也跟着心跳骤停。
他们忐忑不安等了好一会,发现自己还是一切如常,能呼吸能说话,身上就连一道伤口都没有。
无人说话,也没人再敢细想。
他们隐约猜到,自己大概见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只是他们对此一无所知也无可奈何。
甚至没人注意到,楚衍已经出来了。所有人都是神情古怪地望着那具尸体,想要说话又不知如何是好。
灵山大典举办了百余次,也并非没出过人命。
偶尔有人肆意宣泄屠杀弱者,灵山修士若能及时制止还好,来不及制止也是无可奈何。
他们自从参加灵山大典开始,就早已立下誓言,自理生死不问责任。若无这点心性气度,他们也不会进入决赛。
因而玄奇山修士发现楚衍出来了,也没人找茬。他们静默又古怪地看看楚衍,又望望地上段光远的尸体,都没说话。
楚衍轻盈地拨开人群,走到了最前面,他同样沉默地望着段光远。
没人制止他,也没人敢对楚衍投诸不满的目光。
所有修士在楚衍面前,都成了稀薄不堪的雾气,少年肆意自在地穿行其中,根本感受不到半分阻碍。
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楚衍心底古怪地一颤,莫名知道了段光远自裁前肆意大笑为了什么。
他知道楚衍想问话,可段光远桀骜又决绝地自杀了。他宁肯把秘密埋藏于心中,都不愿楚衍知道,为此赔上一条性命也再所不惜。
该说他坚决果断呢,还是说他太过愚钝?楚衍长睫低垂,他轻轻俯下身来,再一次与那双无神的双眼对望。
是啊,他之前怎么没发现,段光远死的时候还在微笑。虽是死不瞑目,却也乐在其中。
多么古怪,又是多么令人毛骨悚然。
楚衍本能地察觉到,对方死守的秘密,极有可能与他莫名其妙拜入太上派有关。
虽说段光远临死前还在挑拨楚衍与太上派的关系,但楚衍信他,独独在这点上信他。
究竟是什么样的要紧事,值得段光远愤而自杀也不愿开口?
楚衍自己都觉得奇怪,他又不是什么魔道大能,没有那么多折磨人的手段。
段光远还有玄奇山当靠山,楚衍也拿他没有办法。
恍惚间,楚衍似能见到那高傲又冷淡的少年骤然一笑,眼瞳中都荡漾着笑意。他不肯说不愿说,即便死去也不想吐露半点,一切隐秘就此深藏不能再王珏。
等楚衍一眨眼后,才发现一切都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