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的小池只想自己一个人安静待一会,却没人懂他的心思。
好不容易盼走了这对老小, 没过多久, 又有人来扰他的清净。
有人坐在他身边, 扶起了他的身体,将碗塞到他嘴边,轻声道:“小池,喝了它。”
那温热的液体流入嘴中,小池顿时不开心了——这什么鬼东西?苦死了!
他便将这恼人的东西扒拉开,嘴里嘟哝了一串叽里咕噜的罗鄂语,可惜就是没人听得懂。
他只重新的了片刻安静,就被人强硬地掐着他的下巴,温暖却有点干得扎人的东西,直接以奇怪的方式把药灌了进来。
什么东西还会动?小池迷迷糊糊地咬了一口,庄衍差点惊得自己呛进一口药,连忙死死控制住,把药给他全部灌了下去。
小池身体本来就冷,浑身上下都感觉不对劲,真是难受极了,还被人这样折腾,简直分外生气。
紧接着,他又被人捂了几床棉被。
小池开始挣扎,庄衍还来不及擦嘴边的药,就得跑到床边用力压住小池四处翻出来的被角,“别动,别把热气放出去!”
被几层被子捂着发汗,被窝里的小混蛋即使是烧到迷糊了,也依然可以本能地从各个刁钻的角度,挣扎出一只手或者一只脚,伸到外面晾着凉快。
庄衍四处扑火,实在奈何不了他,只得除了鞋子,亲自上床去压着他,逼着他发汗,把江中落水受的一身寒气发出来。
艰难地发了这场汗之后,果然小池排出了身体的寒气,他的高烧退了许多,终于能安稳的睡下。
庄衍当时抱着小池,两个人都湿漉漉地回来时,他就毫不犹豫地抱着人进了自己的屋子,现在他病着,梁主管犹豫道:“少爷,用不用我再准备一间……”
“不用。”庄衍斩钉截铁道:“我和他一同睡,这样夜里也方便,他病情如有反复,我可以立刻处理。”
小池这一次高热,当日退下后变成了持续的低烧,他足足躺了十多日,才终于转好。
庄衍每日亲自为他诊脉,其间又请了一次他母亲相熟的老前辈,当地兰善堂里最有名望的老大夫为他诊治。
小池虽然长时间低烧,但这却并不是一件坏事。
亡国被掳,异乡飘零,这孩子心中压了太多的事。借这一次大病的机会慢慢发出来,反而对身体有帮助。
而在他昏睡的这些日子里,庄衍每日尽可能的晚出早归,更衣、擦身、如厕这些私密之事,他都不愿假手旁人。
喂药、喂粥这些事,就更不用说庄衍是怎么干的了。在他心里,小池从进了他的院,就是他的人。那由他来做这些事情天经地义,自然不需遮遮掩掩。
梁主管在旁边看着嘴角抽搐。
少爷这态度,哪里是宠爱一个小情人,分别是伺候一祖宗!
在所有人的期盼下,小池的身体一日比一日见好。
庄衍院中杏花开了的那一天,他醒了过来。
小池醒来时,庄衍不在屋里。
日光透过窗子,少爷的屋中带着一层橘红色,显得十分温暖。庄衍屋中一几一凳,他看着在眼里,都觉得莫名亲切。
小池想起自己的死里逃生,不禁鼻头一酸。
没想到在这仇人之子的卧房里,时隔几个月后,他重新感受到了回家的安心。
在他即将醒来的前一天,其实他已经有所知觉。
他知道一直贴身照顾自己的人,就是庄衍……也只有庄衍。
他从被窝里坐起来,轻轻靠在床头,出神地在心中勾画着未来的模样。
他想着自己的以后……又想着如果有了庄衍的以后,他们会走向哪一个方向。
出神的想了许久,小池突然听到了庄衍在外面说话的声音,便知道是他回来了。
那一瞬间,小池的第一个反应,却是自己十几日都没梳洗过,不知已经邋遢成了什么样?
他连忙跳下床,腿还有点软,但却已经奋力地奔向屋子中的铜镜前,照着镜子打理起自己的模样。
庄衍推开屋门走进来时,木门发生了一声轻响。
那一声响,就像直直敲在他的心上。
……也敲开了一个温暖的心愿,和一个带着希望的未来。
小屋中万籁俱寂,窗外鸟儿落在枝头,发出一声短促的鸣叫。
池罔迷茫的睁开双眼,却迅速恢复了清明。
这里不是兰善堂。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在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
他摸自己的脉,却立刻愣住了。
他的脉象不浮不沉,健康有力,虽然还有一丝大病初愈后的虚弱,但以他的体质,大概两三天后便可无碍。
——是谁治好了他体内的瘟疫?
他昏了多久?药方在江北传开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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