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知北将他一瞪,哼了一声,直言道:“恕末将直言,如此胆魄,实非主公之才。”
御史大夫尹子言见郭知北目无尊上,面露不快。
羊丞相悄悄按了按尹子言,示意他不要强行出头。他行了一礼,这才开口道:“老臣倒认为,无论豫州之事作何处理,荆州势如破竹、现下又同益州联手,大破新野,大有将天下颠而倒之之意,此事,无论豫州求助与否,吴国均不能坐视不理。”
郭知北深觉有理,难得附和道:“丞相言之有理。魏国想杀鸡儆猴,取了襄阳挫了荆州的威风,未曾料到反被豪取快攻,一通连环计打得魏军是毫无还手之力。”
他忽然想到:“此番新野战役,依旧是益州镇北军所为?”
“正是。”羊丞相拱手道。
羊丞相思忖片刻,接着说道:“此次新野战役,益州军瞒天过海,不知如何包抄至新野主营后方;又借西北风快火攻之,轻骑部队趁火打劫,只一晚、新野主营名存实亡。除此之外,还在汉水北岸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前来灭火的魏军自投罗网。此次,益州镇北军连环诡计,羊某实不懂军事,敢问将军,认为此役如何?”
郭知北摸了摸极长的胡子,缓缓说道:“有意思……借了天时地利、揣摩魏军心理,此等连环打法,倒像是旧人。”
太子华悦贤听了羊丞相一番话,颇为惊讶:“南阳平原一片坦途,此人如何能行军至敌营后方?此前我才听姜长史汇报说,益州镇北军明明打算攻打襄阳,缘何现在又说是两相联合?”
羊丞相垂下眼帘,佯装不明内里缘由:“所以才说,此人运兵诡没、出其不意,只是不知,新野此役,将领究竟为谁。”
郭知北将军笑道:“丞相忘了。约莫七八年前,我们也吃过此等大亏。”
羊丞相假装一脸迷惑,郭知北将军得意点拨道:“广陵一役,逼得我们连退至庐江郡,金陵险些被攻破。后来前朝文王留予一线面子,这才以广陵、徐州重归大周为条件,两相罢戈。”
御史大夫尹子言恍然大悟,脱口而出:“前朝常歌将军!”
“正是!”郭知北点头道,“我早听军报,说益州镇北军得一游侠,封建威大将军,使的是前朝常歌的沉沙戟。当时不以为意,现在嘛……看来此人,怕不是游侠这么简单。”
羊丞相拱手道:“眼下,朝堂之上,同常将军打过交道的,便只有知北将军。我们这些文臣,却是看不出这打法有何不同,也不知此人到底是何来头。倘若此人是前朝常歌,却又如何?”
言毕,羊丞相抬眼仔细看着郭知北将军,似是在等待他的回复。
郭知北毫无察觉,直言道:“倘若此人真为前朝常歌将军,要么杀之、要么招之。”
“可招否?”太子华悦贤问道。
羊丞相边思索边说:“招之,只是不知常歌将军是否知晓当时弹劾他的诸侯国具体是谁……”
郭知北不以为然:“羊相狭隘。当时弹劾常歌之人,除了益州并未参与,谁人还没参了一份子。就连远在天边的交州和极北之地冀州都跟着参他,可见,当时灭他、不过是替天行道罢了。此有何惧。”
他接着补充道:“况且,以我多年征战经验,常歌凯旋归来,未至宫城门便被拿下,我想,庙堂之上这些唇枪舌剑,他并不知晓。”
太子半懂不懂地眨了眨眼睛,说道:“所以说,如果此人是常歌,我们便要掩了当初弹劾一事,将他招安,是么?”
“太子何必说的如此难听,一把利器而已,自是人人想要。”郭知北笑道,连礼都未行。
见堂上人再无异议,郭知北提议:“正巧这豫州主池守安修书求助,既然荆州益州已然联手、我们缘何不同豫州联手,逐鹿中原。”
羊丞相装作不经意提到:“广陵徐州,不知现下魏王还有无余力看顾……”
郭知北立即领悟了羊丞相心中打算,笑道:“丞相这招才是真正的趁火打劫,这可比益州军火攻新野更妙。”
羊丞相闻声轻声说:“羊某随口一提,并无他意。”
御史大夫尹子安依旧思索着此前的话题,接着说道:“倘若这位益州军游侠真为前朝常歌将军,那益州岂不是如虎添翼?”
郭知北不以为然:“益州那个山沟地方,辎重都运不出来,怕是插上翅膀都翻不出巴蜀的天。再给他十个常歌,又能如何。”
尹子言皱眉提示道:“已然翻到南阳去了。”
郭知北鄙夷地瞥了他一眼:“子言没入过军营,不懂这行军打仗之事。益州军只敢攻打新野,却再不敢深入北上。”
“为何?”尹子言追问道。
“再行北上,粮草、辎重运输均是问题,一旦军队断粮,深陷敌军腹地,等来的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正如凉州三十万坑杀一役。”
尹子言不敢苟同:“知北将军所言,仅限于新野一役。我所疑问的是,益州军已有了‘醉山隐军狼’五虎将,此时再添了常歌,将士实力恐怕已然位于六雄之首,加之天府之国、富饶之乡,来日不容小觑。”
郭知北闻言大笑:“如此甚好!只等益州荆州虎狼相争,我吴国吞豫、坐收渔翁之利。”
羊丞相面上不动声色,佯做并未听到郭知北这句话。
华悦贤年幼,险些忍不住神色,只得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转移了些许注意力。他定了定神,这才夸赞道:“知北将军威猛,真乃天佑我大吴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