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拉特里克斯发出一声近乎癫狂的,颇具嘲笑意味的笑声,却没有再看丹尼尔一眼。那双黑色的,如同泥潭一般的眼睛望向了艾比盖尔——她的目光给了艾比盖尔踏入这栋庄园的屋子以来第一次窒息般的恐惧。莫名奇妙的。她想行礼,却只能瞪着那个女人,看着她像是一条蛇一样滑到了她的身边。
“容我给你介绍一下,贝拉。”她的父亲这么说道。“艾比盖尔.薇诺娜.希尔。”
那个疯婆娘没有等她的父亲说完,那只干瘦的右手掐住了她的脸颊,迫使她抬起头来。
“阿兹卡班没有搞坏我的脑子,丹尼尔,”她说,听上去却像是蛇在呓语。“多像薇诺娜啊,你是否告诉过她可怜的薇诺娜是怎么死去的?”
“艾比?”
她猛然从那飘着鹅毛大雪的12月抽离开来,扑进了英格兰八月初的烈日之中。汗水从她的身上往下淌,像极了当时她在贝拉特里克斯注视之下的冷汗。她的父亲正站在她的身侧,阳光在他黑色的头发上显出一层浅淡的金。
“怎么回事?”
“没什么。”她说。“什么事也没有。”
她烦躁得又想抽烟,摸进口袋里的时候才意识到那个盒子已经扁了,最后一根烟被她在几分钟——兴许是几分钟,总不至于是几秒钟——之前抽完,此时此刻正躺在她的口袋里。她想再去买一包,口袋里没钱。
“总之,黑魔王让我过来守着。”丹尼尔往后靠,学着她的样子靠在爬山虎遍布的墙上,一片绿叶被压得弯折下去。“除非我们能搞到请柬。”
他因为自己的幽默而笑了起来,艾比盖尔强迫自己扬了扬唇角。
兴许是尼古丁的缘故,又或者是早餐时候她随手塞进肚子里的那片面包,她想要呕吐。当她手腕上的食死徒的标记开始扭动起来,并开始发热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人塞了一口腐烂发臭的肉,强迫着咽了下去——而确实有一股发臭的血腥味儿在她的嘴里弥漫,在她的周围蔓延。
她感觉眼前发晕,丹尼尔却发出一声癫狂的笑声。她知道在对方的袖子下面,那扭曲的食死徒标记正像虫子一样蠕动,发热,就像此时此刻她一样。
血液因此沸腾,皮肤因此灼烧,她的父亲在高声喊她的名字,叫她抓住他的手臂,他带她去他们应当去的地方。她却没有力气,浑身像是都要因为这个丑陋的标记的召唤而发抖,仿佛她便是危楼一栋,下一秒就会忽然坠毁。
但没有。她伸手用力握住了那个男人的手,像是那年投入他的怀抱之中那般坚决——在哪扭曲,旋转,近乎将她拆成无数碎片的幻影移形到来之前她忽然看见,在他们自始至终站立的路灯的上方站着那只神圣而庄重得无以复加的渡鸦。
尖叫,脚步,魔咒划过空气的响声与血腥味儿在下一秒钻入她的鼻腔。她摔在草地上,青草却如银针刺激着她的皮肤。
她像是一只被丢上了沙滩的鱼,躺在烈日之下痛苦地喘着气。
丹尼尔不在她的身边。
艾比盖尔从草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意识到了这一点。那个男人仅仅是将她带来,并就这么丢在了草坪上——她站在山坡的脚下,不远处白色的帐篷正熊熊燃烧着。她看见各样的衣服往四处奔散,各色的头发在空中飞扬,花花绿绿的,正疯狂地逃离着那燃烧的帐篷。
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所幸手臂上那扭曲的印记不再蠕动,更不再燃烧,不再让她疼痛。这很好。她得以寻回些许理智,未被一切占据的,能够让她思考与环顾四周的理智。
也便是那般,她在自己身后看见了一抹明亮的金色。
她见过那样一头金发,在霍格沃兹的走廊与礼堂。那头金发的主人有着一张英俊的面孔,足够与那头金发媲美。而即使是此刻,这个金发男人与四处奔逃的人毫不相似。帐篷在他的身后燃烧,不断有黑影从他的头上掠过,他却毫无反应,像是奔赴舞会那般平静地踩过了草坪,走向她的方向。
海因里希。
她下意识地伸手,想将自己的魔杖从口袋里面抽出来,可这一次不如她所愿——那个金发男人的动作矫健得倒真的像是他的姓氏那般,她看见一根尖锐的魔杖尖便这么指向了她的方向。
被红光击中并仰面倒下去的那个瞬间,她清楚地看见了那张紧绷的面孔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灿烂得丝毫不比太阳黯淡。
几秒钟后,倒转着出现在她视线里的笑脸更加证实了她的准确。
“找到你了。”那个声音说,令人身心愉悦的声线之中却像藏着一条曼舞的蛇。
她望着海因里希的脸,期待着对方迎面而来的咒语——她没法动弹,那个咒语禁锢着她的四肢,只有她的眼睛能够转动——可是没有。
迎面而来的只有海因里希灿烂得让人寒颤的笑容。
他抓住了她的手腕。
扭曲,挤压的疼痛撞入她的胸膛,然后归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