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节(1 / 2)

俞星城猛然停手,雷光渐歇,被她的威压逼得穿不透气的众多小神也偷偷松了口气。

俞星城低下头去,看到那因穹顶崩塌而照进日光的圣彼得大教堂主殿,华盖下通往洞室的入口竟然被打开,一个瘦骨嶙峋的长发流浪汉,裹紧身上的破布毛毯,赤着脚走出了洞室。

他胸口与下半张脸满是鲜血,他抬起手腕擦了擦嘴角,血迹浸透了他拖地的裹身毛毯,从洞室向外拖出一道血痕。

月神的胚胎孵化了,却至今没有见到胚胎的真身从洞室中现身。

俞星城看着流浪汉,似乎明白了什么。

流浪汉耶稣仰起头来,他在飞在空中的群神的环绕下,显得那么黯淡渺小,他却抬起手来,向着生长在月神身体上的万千信徒,轻声道:“神的国度早已降落地面,你们早已与我同在天堂。”

作者有话要说:  炽寰:怯昧老贼,休要抱我家星城!

第176章 回应

俞星城似乎听到天穹之下, 传来了市声与重叠在一起的人类低语。

有自剖内心的悔过话语,有共鸣齐声的祷告,有唱诗班的孩童们在一起的圣歌。

但更多的是情人之间的琐碎呢喃, 家庭之中的争吵与笑语,街道上卖报者的叫喊;炉灶点火时微响, 扫帚扫地时的沙沙声, 蜜蜂穿过树荫的嗡鸣。就像是这罗马城多年来的声音, 被耶稣侧耳倾听,他能走入每一个炉火旺盛的家庭,钻入每一处低矮潮湿的小巷, 听到每一个人的抱怨、痛苦与欢欣。

如今那些信仰过他的灵魂被月神吞入腹中, 被侵蚀,被痛苦萦绕,他做的不是像一个高高在上伸出手的神, 而是将这些人生前的这些细微的声音,这些活着的痕迹, 再传达回去。

月神表面上那些挥舞手臂的人类肉体, 似乎挥舞的更激烈了。

他们的神情或痛苦,或哭泣, 或茫然,或向往, 千人千面,但几乎所有都开始了剧烈的挣扎, 长在月神体内的两条腿似乎在拼命挣扎, 甚至有些撑起手臂,想要将自己的身体从月神体内拔出。

俞星城以为耶稣要超度他们,但她却没见过哪个超度是如此混乱的场面。

怯昧却有些理解:“最好的超度, 不就是让他们从月神上一块麻木的肉,再变回拥有情感的人类吗?”

流浪汉竟缓缓跪下去,如在十字架前卑微的信徒,他双手合十,毛毯微微下滑,露出他肋骨突出的胸口,那上头竟然平添数道深可见骨的新伤,鲜血正缓缓流淌过他凹凸不平的身体。他突出的喉结上下滚动,似乎有万千情绪凝在心中,俞星城竟然看到他眼角处有几分湿润。

就在此时,月神那大脑状的巨大身体剧烈收缩,而它表面那些渗人的孔洞竟然也跟着收缩,挣扎着的众多人类肉体,就这样从它体内纷纷挣脱而出!

那些与月神的身体相比微不足道的小小人类,在掉下来的瞬间,竟发出一声喊叫,而后瞬间化作粉末,消失在空中——

一瞬间,月神就像是掉落簌簌粉末的花朵,只是那些人类的叫声,仿佛是临死前郁结在心口的一句话,在早已死亡的这一刻,纷纷从胸口中迸发而出。或是痛苦哀嚎,或是平静喟叹,甚至有些是亲密的呼唤,仿佛都能见证他们死前最后的心态。

而跪在地面上的流浪汉,竟七窍缓缓渗出血来,只有身子如同一块立在地上的石碑般蔚然不动。

那些人类肉体拼命从月神的众多孔洞中被挤出,月神的体型愈发干瘪,颜色也是极深的蓝紫色,它似乎想要拼命兜住那些决然离开它体内的灵魂,却像流水一样穿过它的肉体。

俞星城抬起手来,警惕的望着它,而它竟然似愤怒一般猛然用气体再度鼓胀自己的身体,将刚刚还干瘪的肉体又像是气泡般涨开,那些孔洞也张开到几乎撕裂的地步。下一秒,月神用尽全力,将无数眼球生生挤出体外!那些眼球与俞星城之前看到的胚胎上一模一样,仿佛来自世间诸多生物,而这些眼球远比孔洞要大,甚至已经密密麻麻挤满了月神的表面!

那些眼球纷纷转动,似乎紧盯着空中的群神,也包括立在地面上的耶稣。

梵天猛然起身,他三头俱是露出怒容,六手高抬,那些化妆用品也管不上了,各自捏做手诀,高声念诵!

俞星城猛地闻到一股浓烈的花香,不知何处来的花瓣、鸟群与蝴蝶,交织出一片美丽的春天景象,环绕在月神周围,似乎用某种幻象隔绝了月神的目光。

梵天抬起一只手,抹了抹左边那张脸画歪的眉毛,翻了个白眼道:“还挣扎什么呢!看它几眼,我都要反胃半年,哎,眉毛都手抖画歪了。看什么看呀,还不动手等什么呢!”

俞星城被他娇嗔怒瞪这一眼弄的一激灵,众神似乎也都冷笑起来,知道这所谓月神大势已去。

圣主的一番轰炸已然让月神失去了不少力量,耶稣又解救了诸多信仰者,他们再不动手就真是来玩了。

俞星城还没来得及上前去,怯昧似乎制止了她:“你已经削弱了它不少力量,让他们动手吧。”

俞星城可不是那么听话的性子,她不甘心,在降三世明王、弗雷与阿蒙神等人齐齐出手之后,梵天制造的春天景象中,也花瓣飘舞,蝴蝶乱飞,似乎被众多神力搅乱。

而俞星城抓住了悬浮在空中的行露铃,朝向月神的方向猛烈摇晃。

众神都只见过圣主懒懒不愿出手的模样,行露铃都似乎多少年没用过,她忽然就跟催着孩子吃饭的亲妈似的玩命摇铃,谁能受得了!那行露铃荡开声波,直袭向月神,那声波甚至如滔天巨浪,撕开了梵天交织的幻象,一瞬之间连通那幻象之后的月神的半边肉体,也齐齐撕裂!

而另半边身体的众多眼球竟然因铃声,纷纷充血突出,鼓胀到极点之后,如挤破的脓包般纷纷爆裂——

月神残缺的脑状身体瘪陷下去,污秽的液体从空中向下纷纷流淌。

梵天六只手纷纷捂眼,跺脚骂道:“凤!少来污了我的眼!恶心死我吧!你怎么又跟当年似的,突然直来直去起来了!哦,我要吐了……我可是尊神,吐也回家吐,肥水不流外人田——”

而月神脑状身体之后连接着的众多细长腕足,似乎抽搐着想要将它拽回裂缝……

俞星城皱眉,众神却无一人再追击。

俞星城问怯昧:“为什么不追?”

怯昧似乎抬手指向那裂缝:“瞧见那所谓月神之后连接的地方吗。你不觉得那并不是腕足,而像是脐带。你有没有想过月神或许只是一个庞大的群族中的一小部分;甚至它可能是某个更大更无法预测的存在的胚胎,而像它这样的胚胎有成千上百个。”

俞星城望着那黑色的几乎完全无法照进任何光芒的裂缝,不寒而栗。

怯昧:“当年群神全盛之时,都无人敢去试探去挑战所谓月神背后的东西,更何况如今。”

月神慢慢回缩,那道裂缝也在慢慢收紧,它就像是一截坏死的肢体般垂着,彻底灰暗……众神俱是紧绷着身体,仰头看着它彻底离开——

但那道缝隙并不能完全闭合,仍像是天空中一道窄窄的伤口,众神抬起手来,却也无法抹平缝合这道裂缝,只是让它更窄一些。阿尔忒弥斯转过头来,白色的驼鹿在空中跳跃,她看向俞星城和怯昧的方向:“还是惯例,你来修补。在世的神中,只有你有这样的经验了。我们还是会将一些力量贡献给你,来做弥补。”

怯昧接口:“不要再像上次一样,还需要上门讨债。”

库丘林身子一僵,但他也不要脸,立刻装没听见。

阿尔忒弥斯:“我会奔走各地,监督她们。毕竟不知道我们再下次会面的时候,还会有多少在……而你还肯再做这样的事,我已经由衷感谢了。我感觉你似乎变了,但并不是不好的变化,在我们的生命中,能拥有变化不是一件坏事。”

她说的是怯昧与曾经的圣主不一样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