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椿楼斜眼:“真把她当妹妹了?”
俞星城:“她出了事儿,除了俞家自家人,其他全都是看热闹恨不得踩一脚的态度,让我觉得不舒坦。你去问到了,就跟我说。哦对,我叫你过来之前,你怎么一个人躲在屋里呢。”
杨椿楼嘟起嘴:“没什么,就觉得在外头没意思——好了,我的俞大仙,你一副立马能看穿我的意思,我在躲人,行了吧!”
俞星城知道她的厉害脾气:“躲谁?”
杨椿楼撇嘴:“小时候一个玩伴。谁知道他现在变得那么欠了。哎呀别问了,我小时候好多丢人事儿,他都知道呢!”
俞星城:“比如?”
杨椿楼脸上不好意思起来:“比如小时候总玩过家家,一会儿让他演奸臣,我演皇帝,动不动就要把他拖下去斩了……要不然我就演深宫怨妃,他就给我变出宫墙、落花,甚至还变出过一场大雨,让我演哭着追皇帝的冷宫弃妃。哎呀,他的灵根就很适合玩过家家嘛。”
俞星城:“……还是你会玩。”
杨椿楼挠着脸:“咳咳,小时候嘛。他以前可胆小了——”
杨椿楼正说着,忽然脸色大变。
俞星城转过脸去,就瞧见温嘉序气喘吁吁的跑来,差点没刹住,用他伪装贵公子多年从来不会用的音量,咬牙切齿喊道:“我想起来了!是你,小时候在杨府,你骗我说你是杨府下人,名叫-春菊!”
作者有话要说: 温嘉序的灵根跟温骁类似,都是“相信”,简单来说就是具象化。
结果小时候就专门用来给戏精杨椿楼搭建舞台用。
第204章 青梅
俞星城简直觉得自己是老鹰抓小鸡里头的那个母鸡。
因为温嘉序简直恼火, 想要上来抓住杨椿楼,恨不得狠狠咬她一口报仇,而杨椿楼立马往俞星城背后一钻, 抱住她的腰,大喊:“星城救我!”
温嘉序看俞星城抬起手来, 还以为这位大明电母要出手, 惊得后退半步, 又咬牙道:“俞大人!她就是个骗子,你或许觉得我不是个好人,但、但她更欺骗人!”
俞星城只是叹气, 抬手道:“你慢慢说, 别上来就指责我们杨家大小姐。”
杨椿楼探出来,叫道:“我骗你是为了你好!小时候他跟他母亲前来治病,撞见我, 我不过是拎了一副肠子出来,他吓得破了胆, 又叫又哭说我杀人了。”
要不是俞星城挡着, 他恨不得真把杨椿楼薅出来,畏于俞星城, 只得压着火道:“那时候我才八九岁,看见一个姑娘一身是血, 拿着刀拎着一副肠子,从后屋出来, 我能不怕吗?她当时骗我说那是牛肠, 她是个屠夫家的粗使丫鬟,名唤春菊。现在想来,那必定是他父亲在哪儿捡来的刚死不久的尸体, 让她剖了挖出肠子来!”
杨椿楼叉腰:“好啊,我爹救你娘一命,你倒是瞧不起他的医术了!对就是尸体,我从小就会做这些可怕的事情!当时骗你,说我是我家那位丫鬟,替人剖牛拿肠去煮。那是因为我爹早有怪胎之名,我要说我是杨家的闺女,怕不是外头又要说我爹如何丧心病狂。你大可以瞧不上我,却不能瞧不起我的医术。”
温嘉序:“我瞧不上的是你的审美和爱演,那时候你满脑子都是些烂俗桥段,使唤我给你变这变那。更瞧不上你这样、你这样骗人——”
杨椿楼嗤笑:“哟温家小公子好小的心眼,不过忽悠你一句,都多少年了,你怎么到现在还记得。你就是记仇。”
温嘉序几乎要把一口牙都咬碎了:“我记仇?!我十四岁时随温家再次南下,才知道你父亲去世,你父亲本就是杨家出了名的异类神医,远离京师在南方独自生活。他一死,府上也散了,我不知你是杨家小姐,便让人去寻杨府上的春菊,才查到她被父母转卖她去另一府上做丫鬟,做了半年多甚至还入了某位少爷的房,而后被少爷染了急症,很快就被赶出府去。”
杨椿楼呆住了。
温嘉序眼睛都要红了:“当时我家里人都嘲笑我,说南下大业,我却只想着找一个丫鬟。我当时也不顾他们怎么笑我,到处去找,结果因为听说当时疟疾肆虐,许多人染了病都被赶到了城郊的窝棚,我甚至戴着面巾去那全是病人的城郊去寻。后来听说,确实有个大府出来的丫鬟,但七八日前已经病死了,尸体被拉走,应该已经让府衙给统一烧了。”
他吸了一下鼻子:“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以为我不可能再找到你了。而我总觉得是我之前在别的地方停留久了,没有立刻赶来找你,所以才让你死去了。你也知道我的灵根,我当时拼命想要幻化出你的样子,可我只知道你八九岁的样子,而且我的灵根是……是相信。我欺骗不了自己,我没法告诉自己相信你还活着。我努力磨砺自己的灵力,哪怕我如今能幻化出山川猛兽,却仍然无法幻化出一个小女孩。”
“不过我给春菊立了个衣冠冢,就在以前杨府附近的墓地里。”他轻声道。
杨椿楼张了张嘴:“……我父亲去世之后,我被本家的堂叔接走了,我并不知道你回来找我了。你那时候甚至都没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也不知道你是温家人,毕竟当时你母亲是匿了名字前来就医的。”
温嘉序低下头去,恶狠狠的擦了一下鼻子:“别跟我卖可怜,这改变不了你骗了我的事实。更何况,你也没有想过要来找我。”
杨椿楼有些哑口无言,她半晌道:“我没想过你会来找我。确实,你是个很好的玩伴。但我父亲死后,很多小时候的快乐,我都不愿意再回忆了,要不是上次见到你觉得眼熟,我或许都不会主动想起小时候的事情。对、对不起……”
温嘉序脸上神色渐渐收起来,他恢复了那副温家公子的淡淡模样:“是,对你而言,我只是个幼年玩伴。或许你永远不知道,我当时是以如何的状态去往杨府,你必定也不可能知道我十四岁时去找你,是因为我终于能够在温家立足,终于能够活的像个人了。抱歉,不像你如此……”他喉头动了动:“不像你依旧这样天真快乐,我已经变成一个刻薄的混蛋了。”
杨椿楼一下有些迷茫:“那、那你母亲呢?她现在身体还好吗?”
温嘉序似乎已经平静了下来,他抬手一礼:“谢谢令尊的医术,她之后无恙的活了很多年。只是三个月,她受惊过度,病故了。”
杨椿楼有些吃惊,温嘉序终于还是没上前一步去抓杨椿楼,而是后退一步,抬袖深深作揖,而后转头离开了。
俞星城看他走出回廊,穿过堂院中交谈的人群,径直朝正门而去。
杨椿楼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我不知道这些,我甚至也没想过他会来找我。星城,你跟他打过交道,他到底现在怎么样了?”
俞星城也说不准了。她还记得温嘉序的自尊、偏激与高傲,但结合温骁口中的那个温家,她无法确定是怎样的经历培养出他的性格。她以前甚至也觉得温嘉序是个典型的草菅人命的温家混蛋,却又时常觉得他还有些单纯……
俞星城摇头:“我说不上来,你应该亲自问问他。问问这些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她说着,便走开了,留下杨椿楼在原地。杨椿楼急道:“可他要不说呢?他要是怎么都不理我呢?”
俞星城笑:“杨大小姐,你什么时候会遂别人的意了。”
待她走回屋内,隔着窗子,就瞧见杨椿楼呆呆的站了一会儿,拔腿朝外跑去。
俞星城并不知道后续发生了什么,她忙着准备给即将开学的士官学府备课。
虽然士官学府在大明已经吸引了太多人的目光,但所谓的开学,并没有殿试的规模,典礼只在国子监内举行。众多被皇帝指名前来授课的官员齐聚典礼,其中熟人不少,肖潼、温骁、裘百湖与俞敬唯都在。经人介绍,说是这些先生之中,温家几位高官都没能入选,反而是温骁这个犯事叛家的主前来,引起温家不少愤怒。
而肖潼是除了俞星城之外,另一位一人教授一门课的官员。
这些先生中,其实有很明显的一部分熟人,都是小燕王这一方面的支持者;俞星城能够大胆的猜想,另外那些她不熟悉的先生中,是否也有太子一派的支持者。
而俞星城也第一次近距离的见到了太子。他比小燕王更清瘦且不苟言笑,眼下有一小片青灰,眼神如古井,仪态典雅规正,举手投足之间的雍然与他眼神中的冷漠,使他像是刀鞘过于华丽的匕首。
相比之下,面上含笑,玩世不恭且显得有些没规矩的小燕王就像是他的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