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透过生死的久别重逢,实为人间一桩美事。
木门被轻扣了几声,王嬷嬷的声音自外头传来,“王爷,您睡了吗?”
她未等屋里的人回应,自个儿端着餐盘走了进来。
“这驿站厨子做的餐食太过油腻,老奴特意借了他们的厨房,给王爷您和筎小姐做了桂花羹。”
她将两碗桂花羹摆在了桌前,笑着又道:“老奴在都城有一处老宅,若是王爷不嫌弃,待咱们到了都城,可以住在那里。”
王嬷嬷一个乡下出来的人,即便在宫中得了再多的赏赐,也没有什么钱财能买得起都城的地,她所说的老宅,只会是无良国主安排下来的。
萧芜暝是皇亲,去都城,自然是住宫里。
可国主心中有鬼,怕萧芜暝一旦入宫后,查出当年老国主驾崩的疑点来。
毕竟宫人众多,当年他登基时,动了杀心,却又怕自己落得一个暴君的名声,这才将原宫人留到了今日。
但当年老国主待下人宽厚,太子与太子妃亦是平易近人,宫中不少太监宫女都私下念叨着他们的好,这些人中免不了有人会去向萧芜暝暗示些什么。
既不能让他住在宫中,却又担心他逍遥在外,闹出个天翻地覆来,国主便索性在都城里安一处住所给他。
监视这个事情,还是在眼皮子底下最省心。
筎果百般无聊地拿着勺子舀桂花羹,说了一句,“难为嬷嬷如此的细心周到。”
“这是老奴应该做的。”王嬷嬷讪讪一笑。
“本王不爱吃甜食,这碗桂花羹就当是犒劳你这十三年的劳苦了。”
萧芜暝将面前的碗推到了王嬷嬷的眼前,示意她坐下。
王嬷嬷愣了一下,随即坐了下来,她端着羹汤,又听见小丫头浅笑着与她说话。
“这些年若不是有嬷嬷你照应着王府,现下又哪能看到郸江昌盛之景呢?”
这话说得毫无缘由,王嬷嬷心中生了几分的疑惑,但她这人向来爱受追捧,如此一番的夸赞,听得她飘飘然,哪里还管得上考虑其他的。
“老奴不敢这高帽,老奴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日后黄土之下,能向老国主有所交代。”
许是被桂花羹的热气熏了眼睛,她泪眼婆娑地看着萧芜暝,又说道,“老奴最欣慰的是,王爷您终于相信老奴对您的忠心了。”
“这些年,嬷嬷您受委屈了。”萧芜暝温淡出声,安抚了她一句。
窗外有脚步声,亦有人影走动,王嬷嬷听到了声响,也只是朝着紧闭的窗户看了一眼,继续滔滔不绝地表忠心,诉委屈。
王嬷嬷走后,桌上的两只碗,一个已经空了,另外一个没有动过一口。
筎果起身,手中端着那碗桂花羹,推开靠着后山的窗户,全数倒了下去。
夜风飘了进来,卷着不远处的狼嚎声,在寂静寒凉的夜晚尤为地让人心颤。
她哆嗦了一下,抬手将窗户关上,抱怨了一句,“真冷。”
小丫头转身看向端坐在桌前,品着清茶的少年,扬了一下如杨柳般细的眉梢,“萧护卫,夜深了。”
萧芜暝的眉心跳了跳。
筎果话中分明在暗示,他该去暖床了。
少年坐在椅上,微微侧过身看了一眼身后的狭小的木床,那床的被褥已经铺好。
他似笑非笑道:“属下办事,主子您放心。”
筎果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却也未见他有所动作,便是蹙起了眉,“那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