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1 / 2)

半年前的除夕,她已觉察出对他异样的情愫。在一年见不上几面的亲戚之间周旋,假作熟络,但总有一句话令她左右为难的时候,虽是百般不愿,此刻她能依靠的也只有他。往日多数时候,在她反应过来以前,他便接过话将问题摆平,她“嗯哈”地应和就好。

那天也是他的公历生日,本人却很心不在焉,打麻将能胡不胡,反拆牌给人放铳。似乎也无逢迎的心情,不一会便借故离开。

或许是前夜未睡足的缘故,她想。凌晨叁四点,她被晚归的他吵醒,吃夜宵、洗漱又花了不少时间,也不知何时睡下。

早上等他睡醒,一直拖到九点半,连打来两通电话催,不得不收拾出门。两通全是她接的,不敢说他昨夜晚归,只能不着边际地编借口。至此她也精疲力竭了。但他带着她,也不过带个躯壳。

她给桌上的长辈添完茶,又在他身侧的凳上坐下,看他连打叁个八筒。而他一边答其他叁人的连番问话,略垂眼睫,瞥向面前只剩四堆半的新牌,就要流局。乘隙抿一口茶,他摸过一张牌,捻在手心摩挲。用与前句相同的语气道,“门清自摸。”翻出手中那张牌,将面前十叁张一并推开,随后便起身请另一人替了他的位置,压住衣襟向诸人递一圈烟,便道失陪离开。她像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背后。

走出几步,到无人的过道上,他便问:“你跟来干嘛?我抽烟。”

“你抽你的。我想去阳台吹吹风,凑巧而已。”

“回去陪笑。”

“她们会缠着我问尴尬的事情。”

他转身继续向阳台,默允她跟着,到那继续问:“比如?”

“你有没有女朋友。”

他点上烟抽了一口,仰头望天,许久才答:“那告诉她们没有。”

她有些讶异,他没有像往常让她说自己不知道,将问题丢给他。她忽然对他昨夜晚归的事心生好奇。他彻夜不归,也是常有的事。他自然不会向她交代自己的去向,她也早已明白他在外留宿会干什么,从未觉得其中有什么不对,直到两年前一个同学向她倾诉,母亲总是因为父亲夜不归宿而吵架。还说自己的父亲很恶心,明明错都在他,出轨背叛家里人,每次吵架反要怪母亲从不关心他,总是借此提出过分的要求。

她漠然地听完,想到他没有结婚,不存在出轨一说,却问她的同学,为什么把家里的事告诉她。

“因为只有你看起来不会说出去。”

原来她在别人眼里长得像貔貅,还是丢垃圾那种,不是招财的。

她仍旧不知道他在外留宿是不是合情合理,但她动摇了,她希望知道他在家,陪她。

等他快要抽完烟时,她将手放在腰后交握,上前一步向他道:“生日快乐。”

皮靴上的小铃铛尚在语声里摇着。烟头很不配合地垮下一段烟灰。

他转头捧起她的脸,凑近向她。

她几乎以为他要吻她,像被定身一样,动弹不得。遮盖情思的纱帘被轻易挑开,横生的依赖不是别的,而是爱恋。不只是女儿对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