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梦中那么恨他,连自己也惶惑不解。
原来接续不断的噩梦里,最可怕的是她。拖着残破丑陋的身躯,却无尽地索求于她,却因厌倦将他掐死。也难怪纠缠许久,脱身不得。
才过盛夏,她却追念年初的雪,一天一夜才化尽的大雪。每季冬天总会有那么一场,送来一天额外的假期。
有年雪后,她在他的车后盖上堆起一个小雪人,找来一条红绳折作嘴唇,两颗黄色弹珠作眼睛。弹珠塞到雪人的脸上,总是掉下。
终于固定一个,他却下来说临时有事要开车走。
于是她扶着另一个眼珠给他看,说道:“你看,像不像你?”
“它好肥,像你。”
“不行,这就是你。”她折下一根小树枝,在雪人的肚皮上写上他的名字,又道,“这样就跑不掉了。”
他便顺她的话,承认雪人像他。回头拿铲子,走过她身边,恰是一团雪球砸在他后背。
他看向她,她举起双手辩白:“不是我!”却瞥见另一边的墙角,鬼鬼祟祟探出一个头。她赶忙摇他的手,让他看过去。
躲在墙角的小孩子一下跑得没影了。只有她空叹一声:“现在的小孩子……”
“你也是。”他捏着她的脸道。
他后来也载着只有一颗眼珠的雪人离去,回来只剩一条红绳,弹珠不知遗落在何处。
纯白的雪粉刷了天花板和四壁,那样的感情也盖在雪里漂白。事情想不起是在什么时候,只记得那时她也很小,却以为自己已经长大了。又好像是做梦,他从没如此温柔地对她过。
她终于得以动身下床,跑出房间,他已准备去上班,再晚些就要错过这一面。她挡住他的路,却手足无措,傻愣愣地与他对视,直到眼泪又夺眶而出,“我想起来了,喝醉那晚的事。”
他只一点头,告诉她,他要出门了。
路上小心?早点回来?她迟疑着,说不出口。
他也就绕过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