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岄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地上的织毯。织毯花色复杂,令人目眩。他又听见哲翁说话:“我从未想过屠城,但害处没有你说的那么深入。”
靳岄心头松了一瞬,但紧接着又提了起来。
“我给你机会,是想看看你到底有没有靳明照的影子。靳岄,我很欣赏你,我给你一个机会。你面前有两个选择:现在就死在驰望原,连骨头都没人收拢,或者进议堂,吃好穿好,以北戎议臣的身份风风光光回大瑀,让梁京的人看看你有多威风。”
他停口的时候声音像彻底消失了。贺兰砜需要紧贴在门上,才能听清楚另一面的声音。
“我不入议堂。”靳岄说。
“你不仔细考虑?”
“不必考虑。”靳岄跪在地上,背脊挺直,毫不畏惧,“我是大瑀人。”
哲翁坐回矮榻上,面色阴沉,显然不打算再给他机会。但刚抬起手,阿瓦忽然打断了他的动作。
“阿爸,我忘了一件事。昨夜救我的烨台牧民,恰好就是贺兰金英的弟弟。”阿瓦笑着看看猛地抬起头的靳岄,“我还有一支狼镝在他手里。为了救我的命,他自己也受了重伤。”
“你是云洲王,他当然要豁出性命救你。”
“当时他不知道我身份,甚至我与他才刚刚见面。”阿瓦说,“他以命相搏,这份恩情我还没想清楚如何回报,你这边就让他家小奴隶去死,这不好。”
哲翁似笑非笑:“我说你今夜怎么突然这么热心,要见这小奴隶,还东拉西扯说这么多废话。……好吧,那就让他继续当奴隶,一生都是我北戎的奴隶。”
话说完,他起身欲走。经过靳岄身边时,他忽然停下脚步。
靳岄伏地跪趴,双手平伸,这是奴隶觐见天君的礼仪。
他双臂光滑干净,没有伤疤。
“……你没有奴隶印记?”哲翁问,“没有印记,还怎么做北戎的奴隶?”
靳岄一颗心忽然怦怦急跳。
“阿瓦,你那救命恩人是他的家主?就在长盈宫里?”得到肯定回答的哲翁长声大笑,“那就让他给这大瑀人打印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