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回碧山,我在山上送别你。”贺兰砜低笑道,“这段日子,云洲王老让我出城办事,我上了几次英龙山脉,那山道也找到了,果然隐蔽。到时候我就在英龙山上送别你,我会骑着飞霄,给你唱‘将许事,笑谈成’。”
靳岄问:“然后呢?”
他心头是无穷无边的惆怅,贺兰砜亲吻他多少次都无法消弭。温暖的灯火就在几步之遥,他此刻不是质子,不是奴隶,仅仅是“靳岄”本身。他忽然间像是被河水浸没了,骨头不自觉地发起抖来:“然后会怎么样?”
“然后我会去找你。”贺兰砜笑道,“你带我去燕子溪划船,带我逛潘楼,那什么鸡儿巷雀儿巷的,我也想去看。”
或者……贺兰砜低声在靳岄耳边说,或者是靳岄到驰望原找他。只要能抵达血狼山,他就一定能找到贺兰砜。他会在最大的月亮下等他,只要血狼山仍在燃烧,他就是一直等候靳岄的风鹿。
“我要你记住我,永远记住我。”贺兰砜咬他的嘴唇,呓语般低叹,“驰望原的天神作证,我们一定会重逢。”
夜色中,失路的孤雁挥动翅膀,鸣叫、滑翔,朝南方孤独迁徙。誓言点亮万盏灯火,江水摇动,星辉流淌。
***
十月十五当日,陈霜一早就来到靳岄门口。靳岄一夜未眠,他已经数日未见过贺兰砜,只有偶尔的,墙外会传来一两声马嘶,他知道那是飞霄的声音。
陈霜为靳岄梳头,梳齿断了两根。靳岄面色苍白,陈霜安慰:“是我力气太大。”
推开窗门看见地面一根鸟羽,靳岄还未开口,陈霜立刻关窗:“好个秃毛雁子。”
他平素很少开玩笑,这一日却频频跟靳岄逗乐。靳岄笑得勉强,陈霜转身抖擞出一件狐裘。
“来时穿这件,走时也穿这件。”靳岄告诉他,这狐裘他曾转赠给贺兰砜。
“里面脏了啊。”陈霜指着衬里怎么都洗不掉的浅淡血迹。
“是贺兰砜的。”靳岄想起当时的贺兰砜,眼里终于流露笑意,“第一次见他时,他可倔强。”
两人收拾行装,离开院子。岑融已经在外头等着,见到靳岄瞬间收起了脸上不耐:“今日倒挺精神。你那狼眼睛朋友不来送你?”
靳岄:“他回狼窝了。”
北地苦寒,十月已经很冷,岑融也披着一件狐裘,亲亲热热扶靳岄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