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十几年下来,靳明照终于相信明夜堂是一腔真心,不求回报。
“爹爹和娘亲与江湖帮派有来往,但牵扯这样大的诺言,谁都不敢轻信。”靳岄说,“这对明夜堂也实在太不公平。不过当日随手一救,就搏来明夜堂章家世世代代舍身相报,靳家未免太占便宜。”
但他又想起,父母确实常与他说,明夜堂是江湖中绝不可能伤害靳家人的门派,也是最值得靳岄信赖的门派。
是白心凤与章鸣十余年来真心相待,才换来靳明照这样的感慨。
“……为靳家如此劳师动众,值得么?”靳岄问。
“江湖人千金一诺。”章漠注视他,低声道,“小将军,世事值不值得,你觉得要如何考量?靳将军当日救我们,值得么?你费尽周折回梁京,值得么?身负深仇,于这诡谲庙堂为靳将军洗冤,值得么?陈霜莲楼一路护你归家,值得么?你提议把江北全境让与北戎,值得么?”
靳岄心头万般情绪翻涌。
“天地有秤,我心自度。”章漠伸手拢了拢他身上狐裘,“我心说值得,纵然血海刀山,前行不悔。”
他笑时如朗月破云,春花初绽,冷清俊秀面容上蓦地染了一抹人间颜色。靳岄怔怔看章漠,久久不语,眼中浮起薄薄泪水。他想不到一路帮他的人,原来也与他、与他的父母有过这样的渊源。
说不上深,但明夜堂何其执着,为报当日救命之恩,许上了章家的世世代代。是这些为了义气,为了胸中一腔不平气而横冲直撞之人,撬动了固执板结的土地。
靳岄冲章漠颔首:“多谢堂主,靳岄受教。”
章漠今夜与岳莲楼来,只是为了见靳岄一面,与他相识。两人又说了些寒暖,便各自辞别。岳莲楼手上功夫厉害,已经把那污浊地面清理干净,单手拎着那身首异处的尸体,等候章漠。
“这不是你最喜欢的衣裳?”章漠走到他身边,低声问,“舍得用来裹这个?”
“堂主令下,还有什么舍得不舍得。”岳莲楼与他并肩行走,又问,“小将军有趣吧?”
“心太善了,没有杀伐果断之气。”章漠想了想,说,“不过与他爹爹确实相似。初初相处,两人都让人看不出底细,以为只是寻常好人一个。”
岳莲楼:“他是好孩子啊。”
章漠瞥他:“你中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