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梵音小声抽泣着,“你说爸妈怎么可以这么自私呢?他们一走了之,什么都不管,留给咱们这么大的烂摊子,他们有没有替我们想过?我们该怎么办呀?以后的生活要怎么过啊?”
梵声也一直想问父母这些问题,她也不止一次痛恨过他们自私,一瓶安眠药,双双往床上一躺,即刻解脱。
却留下两个年少的女儿独自承受这一切。对于姐妹俩来说,闻家的变故无异于是灭顶之灾。她们要如何扛?父母难道就不怕她们扛不住吗?
可惜人死灯灭,一切犹如梦幻泡影,无济于事了。问不到,解不开,活着的人依然在不断受苦。
没意义了!
父母出事后,妹妹一直出奇的平静。她还歇斯底里地爆发过。可妹妹没有,她一直都非常冷静,就连在父母的葬礼上她也不曾掉一滴眼泪,完全不像一个十六岁的女孩。
梵声惊诧于妹妹惊人的承受力,甚至埋怨过她冷漠。如今才意识到妹妹只是在努力克制。
而现在她终于克制不住了。
成年人的废墟现场至深至暗,山呼海啸,何况这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嚎啕大哭是必然的。
“音音,过年是不能哭的,不然明年就没好运气了。我们应该多笑笑,大声笑,笑得越多越好。”梵声一把抱住妹妹,身处逆境的两个女孩相互取暖,相互慰藉。
梵音瓮声瓮气,不确定地问:“姐,咱们还会有好运气吗?”
“会有的。”只要还活着就一定会有的。
希望悲伤的孩子可以坚强,人向前走,苦才会后退。【注】
——
饭桌上妹妹大哭了一场,苦累了,早早就睡了。
梵声一个人收拾了桌子,洗了碗。
抱着热水袋坐在客厅里看春晚。
往年她都会和妹妹一起看。现在妹妹睡下了,就她一个人看。
郭达、蔡明的小品爆笑全场,掌声涌动。杨丽萍的舞蹈也同样吸睛,轻盈如纸。
可惜梵声却看不进去。
电视放着,思绪早就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长夜漫漫,这本是一年当中最热闹的一夜。阖家守岁,人人喜悦。待守过这几个小时,新旧更迭,一切归零,希望如约而至,岁岁年年,绵绵不息。
梵声却麻木地清醒着,神色倦怠。
许是累了。可她又不想立刻回房去睡。
坐了大半个小时,梵声接到了白伊澜姑娘的电话。
白伊澜是谢予安和梵声共同的发小,从幼儿园就认识了,十多年的交情,关系特铁。
梵声打小就是孩子王,闻家还没出事前,狐朋狗友一大堆,走哪儿都不缺追随者。闻家一出事,这些朋友就光速散了,只剩下谢予安和白伊澜。
两个姑娘断断续续聊了十来分钟。白伊澜被她妈喊去吃饺子了。临挂电话之前还神神秘秘地告诉梵声:“声声,今晚有惊喜哦!”
梵声不解地问:“什么惊喜?你要给我发压岁钱吗?”
白伊澜骂她:“闻梵声能不能别那么肤浅?掉钱眼了你!”
梵声瘪嘴道:“不是钱算什么惊喜。”
白伊澜:“你就等着吧,反正今晚有大大的惊喜给你。”
梵声:“……”
梵声心想惊喜她就不指望了,不要是惊吓就好了。
她收了手机,去摸怀里的热水袋,发现它早就凉了。
她起身去充电。
电视里本山大叔的小品还没结束,观众的笑声时起彼伏,萦绕在耳畔。
热水袋通了电,慢吞吞地加热。
梵声盯着充电线上的那抹红点有些出神。
一两分钟以后她居然听到有人敲门。
“砰砰砰……”
节奏感非常鲜明的两下,在这个冷清的除夕夜显得尤其突兀。
梵声开始还以为是对门传来的,没太生意。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因为对门根本就没住人。
她竖起耳朵仔细听,确实是有人在敲她家家门。
十多年的老房子,门铃早就坏了。来人将老旧的防盗门敲得砰砰响。
梵声心下一惊,下意识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指针显示着深夜十一点十五分,马上就到零点了。
这个点来敲门,会是谁呢?
她警惕地朝门口喊了一声,“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