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2 / 2)

可还是晚了一步。她才看到,千百道刀光骤然暴起,好似这条绚丽江面上,下了好一场大雨。

点点水珠落于水面,缠绵黏着,处于欲散未散的微妙状态。

刀光并非快得炫目快得看不清,而是缓慢沉着地一分分落在丝线上。每一刀都能看得清楚,每一声刀刃与丝线碰撞的铮鸣,都是清晰可闻。

无数声响颤抖嗡鸣,化为无数细小外扩的涟漪。江水般的冰泽丝被拦腰截住,寸寸崩裂宛如哀鸣。

情况骤然逆转,让萧素一分分眯细了眼睛。

不,自己还没败。谁让自己经脉中流淌着灵气,谁让楚衍是个毫无修为的凡人!

第14章

凡人与修士,自有天壤之别。差别之大距离之远,如隔云端。

“不错的刀法,在凡间卖艺也能混口饭吃。”

白衣女修抬了抬眉,甚至有闲情替楚衍鼓掌,“你以为斩断所有丝线,我就无法可想?笑话!”

萧素厉声一喝,节节寸断委顿在地的丝线,瞬间又活了过来,虫豸般蠕动翻滚。

似被灌入生机与活力一般,它们嗡嗡绕绕自行拼接,头是头尾是尾,一丝错乱之处都没有。

顺滑流畅的几千根丝线,是绚美天河平铺在星霜台上。太显眼太夺目,就连围绕在山峰之顶的那条光带,都有些黯然失色。

萧素手指一勾,静止的河流又开始奔流不息,“你是不是想说,我耗费不少灵气修补丝线,很快就要败下阵来?”

“可我是修士,经脉仙窍贯通唯一,自能从周遭吸取灵气。偏巧星霜台又是灵气最充沛的地方,你凭什么跟我耗!”

前一句话还是情意绵绵,下一句就骤然翻了脸。

第二次落败,错在她挟威而来只重声势,让冰泽丝清逸灵动的优势荡然无存。

的确太急迫失去冷静,只想着夜长梦多早些解决对手,差点落入圈套。萧素长长吐出一口气,自我检讨也为重新布局。

纤白手指翻转勾动,汹涌河水已化为绵长雨丝。乱而多,烦而杂。

摸不清头绪,也找不准方向。丝线间开始有了交错与纵横,并不混乱,和谐谦让地互相避开。

“我让你砍,你再砍啊!”萧素已经不屑掩饰。

她凶狠恶毒地瞪,快意肆自地说:“按你之前的话,想必是见过林修羽。上次侥幸让他逃掉,这次我绝不会粗心大意。等杀了你后,我再杀他一次。”

“至于苏青云么,大可继续躲躲藏藏。我一寸寸地搜刮地皮,将星霜台掀个底朝天,都要把他翻出来!”

“拜入太上派的人唯有我,也只有我一人!你们哪配和我抢和我争?”

大喊大叫之后,整颗心也跟着平静下来。从错综复杂的丝线缝隙中,萧素仍能清晰捕捉到楚衍的踪迹。

少年修长身影辗转腾挪,能躲就躲能避就避,实在避不过就挥刀斩出。有条不紊一丝不乱,简直还带着那么几分章法。

看似险而又险,却总能在最惊险处逃生,让萧素恨得牙痒痒。

楚衍甚至有闲暇插话:“你觉得自己胜券在握,在我看来,却未必如此。”

“头脑一热就说出自己全盘谋划,该说你蠢呢,还是没有脑子连蚯蚓都不如?”少年话锋一转,轻蔑哂笑,“哦,你以为自己有那么一分姿色,勾引得林修羽疏忽大意,就觉得天下之辈不过如此,真是不要脸!”

萧素与楚衍说讽刺话的水平,可算棋逢对手半斤八两。比起凡间扯着嗓子骂街的泼妇,明显逊色太多。

原本你来我往互相讥讽,谁都不吐脏字。楚衍骤然间来了一句“不要脸”,立时让萧素眼皮一跳。

“我不和死人斗嘴,都是白费功夫。”萧素轻蔑地扬扬眉,“神魂俱灭之前,记得是姑奶奶杀了你!”

蛰伏许久的无数细线蛇一样窜出,被刀锋斩断之后干脆一扭头变为两根,二变四四化八,密密麻麻根本数不清。

“这女修天资非凡又狡诈,绝不是她自己说的练气一层修为。若你想着耗时间等救兵,我劝你干脆算了。”简苍懒洋洋地说,“好不容易找个宿主,又是早早死了,本尊觉得有那么一点难过。”

不用简苍说,楚衍也明白他极限何在。

终究是凡身肉体,没有灵气灌注也无法补充体力。就连手上的割昏晓,也只发挥出最普通平凡的功用,作为一把刀,而非不得了的法器。

避无可避,无法匹敌,那又如何?

楚衍垂眸敛目,手中的刀握得稳极了,每一道刀光都是平稳锐利,没有颤抖也没有波动。

竭尽所能,仅此而已。

太上派想要看到的,不就是这一点么?

心怀坚韧不肯放弃,于无奈绝望之中踏出一条生路。若无这点胸襟气魄,又谈什么脱困而出斩却天命。

楚衍也并非只知蛮干,未留后手。想来他等待的时机,很快就要到了。

何惧艰险何惧苦难,再咬紧牙撑上一刻,他必能得偿所愿。

一根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点在了刀锋与丝线之上。

微不足道的力道,却让交手的两人有了空白的一刻迷惘。

冰泽丝与刀锋没有着力之处,也寻不到寄托。楚衍与萧素同时静止一瞬,齐齐向后,直挺挺倒在狼藉不堪的雪地上。

何其精准的时机,又是如此沛然的力道,不由分说阻隔了这场纷争,霸道蛮横偏偏又不带一丝烟火气。

萧素的白衣因这一推,沾上了泥泞污垢,再没有冰山美人的半点韵致,反倒更像邋遢泼妇。